雷彦信,男,陕西省洋县磨子桥白何村人,年出生在陕南一户贫苦农民家庭,读过一年多私塾后,迫于经济拮据,辍学务农。年10月份的一天,他在杜家坝地里干农活,碰到保丁和官兵问路,言语中得知此时日本鬼子已入侵到华北、山西一带,当听闻日本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诸多暴行时叩心泣血、捶胸顿足。接受过私塾先生“齐家、治国”思想熏陶的他嘴上说道:“国若破,家何在?”投军报国信念油然而生。
开赴抗日前线时值全面抗战爆发,驻汉中的原杨虎城十七路军此时已被缩编为三十八军,孙蔚如任军长牢记老长官杨虎城之嘱托积极备战。驻汉中的十七师即是其主力之一,仅一年多点时间就从洋县征兵二十四次多人,雷彦信是从军青年之一,时年虽不足十七岁,但可以识文断字。先是被留在连队当通讯员,因其做事勤快麻利,加上识字,又被选派到旅部给孔从周当警卫员。他深得孔之信任,常给孔从周诵念信件和电报,背着电报机跟随左右。
孔从周将军部队因战事转移,有一次部队过黄河,他跟丢了,后来他挤上渡船过了河又找了回去。孔从周看他年幼跑不动就让他拽着他的马尾巴带着他走(马背上驮着孔及家属)。雷彦信跟随孔从周部队参加了保定、娘子关、中条山等战役。
中条山战斗到了年,三十八军揍疼了日本人,中条山战役成了日本人所说的盲肠。恼羞成怒的日军集中优势兵力包围三十八军,孙蔚如制定了分散突围跳出包围圈到外线作战背后打击日军的策略。命令下达后,雷彦信跟随众战友一起往外突围,打光了所有子弹,日本人仍旧穷追不舍。他和其中两个战友们跑到山坡下的田地里,附近上了年纪的老百姓脱下自己的衣裳让他们套在外面,又拿草帽给他们戴在头上。
青年孔从周戎装照他们混在老百姓中间一起收割豌豆。日本兵追到地里挨个检查,临危之际,他急忙将胸标和肩徽撕下塞进土里。日本兵发现他们由于长期戴军帽头发上留下的压痕和还没来得及脱下里面穿的的军装,将他们一共三个人捆绑起来押到树林子里,呈品字型绑在相邻的三棵树上。
誓师动员两位较年长的战友被日军通过胸标认出其中一个是位营长,一个是排长,凶残的日本军官抽出指挥刀,寒光闪过,营长和排长两个人的脑袋被砍断,仅连着一点皮耷拉到胸口上。那血喷得一尺多高好大一会才停了下来。他离得近,脸上、身上被喷出的血糊满了。日军见雷彦信年龄小,又缺乏辨识等级的标示,就把他继续捆绑在树干暴晒虐待。六月天大热,不大一会闻着血腥味赶来的苍蝇成群结队地在他们身上脸上胡乱舔舐。日本人席地而坐喝水吃罐头休息之后,还拿出饼干凑到他泛起白皮的嘴巴旁“咪西、咪西”嬉耍一番,进而一顿毒打取悦。
山西村庄日落时分,日军将伤痕累累的雷彦信从树上解开押着上路,几日后的一个晚上在一处大院里宿营。他被背绑着双手关在马棚里,绳子的一头攥在一个日本兵手里,院子里睡着一大队的日本兵。他环视马棚一周,远处还有被绑的其他疲倦不堪的中国兵。夜深人静,折腾的一天的日本兵也疲乏不堪进入梦乡。雷彦信屏住呼吸,慢慢地将绳头从日本人手里抽了出来,蹑手蹑脚地从院子里睡着的日本兵中间缝隙里落脚,跨过他们身体跑了出去,跑进黑夜中的大山。
八百陕西青年跳黄河处天麻麻亮的时候,他遇到了上山放羊的小羊倌,小羊倌用刀帮他割开了绳子,他往山下跑去。渐渐天色大亮,他不敢继续前行,后面日本人鸣枪追赶。他跑到一个村庄,老百姓俱已逃亡。他在一处油坊发现火菜籽用的大灶就钻到锅底,用锅烟墨将脸涂黑,蜷缩在灶膛里面。日本兵尾随而至,东翻西挪,用刺刀到处乱戳,几次都戳到锅底,离他的身体就差一两寸,刺刀尖在他的眼前乱晃。狡猾的日本人搜索无果假装撤离,不到十来分钟又返回来重新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悻悻离去。
浴血奋战雷彦信没敢继续在此躲藏就走出村外,在片田野中间发现一棵大櫈青树,旁边围靠着很多玉米秸秆。他拨开一条缝隙钻了进去隐藏起来,等到晚上又准备开始走路。四周黑蒙蒙一片,根本无法辨认方向。幸好身上带的洋火还在,于是他划燃火柴点着了苞谷杆。不一会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借着火光他发现远处的村庄便慢慢地向其靠拢。村边上的水磨有群人提着洋灯在碾麦子。他凑上前去,人家问他是什么人,他说他是打日本鬼子的中国军人,从日本人手里逃脱,几天都没有吃上饭了。一个老婆婆回到村中从家里给他端来一碗灰面疙瘩糊糊和一块用苕面做的黑饼子。
他狼吞虎咽地几口下肚。人家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他还没吃饭,问他还要吧。他说有的话再给他拿点。老婆婆回家又给他拿了一回,他没敢再吃揣在怀里。还有人给他说,日本人查得紧,一会就来一趟,你别到村里去,晚上就在磨坊呆着。老婆婆回家找到了自家男人的衣服让他脱下军装换上老百姓的打扮。之后他又一路讨饭一路打听部队的下落走了不知有多少路程,终于在有一天早上遇到一个早起拾粪的老农。向人打听附近有没有国军部队,老农弄清他的意图告诉他村子里就有一支部队。他找了过去,人家核实一下。告诉他孔从周部队的路线位置,他又匆忙踏上归队之路。
几经辗转见到孔从周,雷彦信禁不住悲喜交加,放声大哭。孔从周也抱着他痛哭流涕想起死难的兄弟悲愤难平,看他九死一生侥幸脱险归来喜出望外。自此以后两人感情更加深厚。日军发起空袭,在掩护上级转移过程中,雷彦信负伤,被炮弹轰得左耳失聪,经常头疼耳鸣。
年初孔从周准备起义,与共产党联系频繁,每隔两三天就要联系一次,雷彦信经常半夜起来跟随孔从周上到山顶与共产党电报联系,雷彦信就在离附近十来步的距离进行警戒,孔从周则操作发报。而此时的雷彦信不断收到家中来信催他回家,再加之经常头痛耳鸣,落下病症,就向孔从周申请返乡探亲得到批准。返回家乡之后的雷彦信时值解放陕南之际,受到敌特人员监视并拿家人性命威胁,再也无法返回孔从周身边。
孔从周见其久久不归甚为牵挂,亲自写信给他,开头就责备他说:雷彦信,你好狠的心啊!你回家后连一封信也不写给我。你回家后是啥情况?如果好就留在家里,如果有困难就来找我,我有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一口吃的......雷彦信读完信件热泪夺眶而出。十几年的生死与共朝夕相处,孔从周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而在他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多年以后侄女提干政审调查,雷彦信对组织来人谈起往事泣不成声,政审干部张某某也陪同落泪。
和知情人杜翠翠、雷俊娃交谈雷彦信后来到汉中学做纸烟印刷,做人做事都很低调,回乡种田后,很少对乡里人谈起从军过往,也从未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他深藏功与名,在缄默中度过余年直到去世。以上所述,也是在组织调查时,其妻杜翠翠现年八十八岁、其子雷俊娃当时在场旁听根据记忆整理而得。
雷彦信之妻杜翠翠英雄凋零花已落,又闻东海起浪波。十万青年十万兵,一寸山河一寸血。斯人已逝,往事如烟。幸得热心人士白星凡积极挖掘,记录点滴。埋没于时间长河之中的抗战英烈尚不知还有几多?
作者:白星凡、雷阗翼(雷彦信孙),编辑:串剑博